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浸透母爱的乡吃念想

2020-05-07 08:24:00 作者:王西冀 来源:文旅中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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浸透母爱的乡吃念想

——读黄孝纪《一个村庄的食单》有感

□王西冀

 

  我新造过一句话:口味故乡来。这是自己作文可以肯定没有抄袭的一个句子。当时觉得很了不起,甚至以为会成为流行语。

 

  结果是明摆着的。连诸君都是首次听说,靠杜撰这句话出名的梦想变成了肥皂泡。

 

  拿到广西人民出版社新近出版的《一个村庄的食单》,我算是找到了知音。一位名叫黄孝纪的湖南籍作家,把上世纪70年代到90年代的乡愁倾泄在乡吃上,又燃烧起了我对自己生造句子“走红”的期待。同是乡村中人,同是一个年代人,同是爱吃湘菜的人,看完这66篇乡吃叙说,便很盼望认识这位美食作家,想方设法敲他一顿,尤其不能少了我看中的几道村庄名菜。

 

  黄孝纪著《一个村庄的食单》,广西人民出版社2020年2月出版。

 

  比如《蛋》。“童年和少年时代,吃母亲做的煎炒鸡蛋或鸭蛋,味道十分之好。母亲煎炒蛋的方式多,配合着四时菜蔬,就愈加丰富了。”当那些野笋子、薤白、新鲜辣椒、腌剁辣椒等一与蛋相遇,“若是切几粒蒜子,或切几根香葱,香味就更浓了,红辣黄蛋绿葱,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”。作者不仅把蛋的吃法写得活色生香,还把其中包含的孝道描绘得淋漓尽致。

 

  比如《猪肉》。“春节里,炸猪肉是我们十分喜爱的美味佳肴。”“炸猪肉切成方墩状,如棋子,像拳头,俗称棋子坨,或者划切成片,状如长梳,叫梳肉,也叫扣肉,都是结结实实的一大盘。”猪肉是中国大多数人最普通最喜爱的菜,从北到南,从乡村到城市,从富贵人家到穷苦百姓,都视之为佳肴,煎炸卤焖、炒蒸炖煮,做法各异,百味新生。

 

  当然啦,两个菜哪里够?还有鼎罐饭、田螺、炒豌豆、米豆腐、糕粑、糯米酒和枫树叶茶……

 

  详实的记叙、快乐的回忆和细腻的描绘,凝聚成一种包裹在食单中的乡愁。

 

  乡愁是一本大书,人人都有自己的个性解读和过往留痕。

 

  我的印象里,王维是一个乡愁情结最浓的诗人和画家。“来日绮窗前,寒梅著花未”的遥想,“独在异乡为异客,每逢佳节倍思亲”的孤单,“红豆生南国,春来发几枝。愿君多采撷,此物最相思”的多情,写尽了漂泊在外的人愁肠百结的思绪。古往今来,多少文人墨客都无法挥解这股淡淡的幽情。杜甫“露从今夜白,月是故乡明”,李白“举头望明月、低头思故乡”,王昌龄“洛阳亲友如相问,一片冰心在玉壶”。这些诗人已离我们很遥远,但流传至今的诗句依然令人们为之击掌吟唱、浇酒醉伤、寄梦故乡……

 

  黄孝纪的食单自然不仅只道乡愁。超然物外的东西是什么呢?我一遍遍地翻着书,一篇篇地品赏文,体验着粗茶淡饭的乡村日子,体悟着村庄食单的家味亲情,读着读着,刹那间,一种令我怦然心动的念头涌到脑际:浸透全书的是满满的母爱!

 

  “在半年的日子里,母亲会通盘考虑廒里的稻谷和窖里红薯的数量,筹谋每日所需,尽力做到细水长流,不至于断炊挨饿。”(《焖红薯》)

 

  “我嗍田螺的嘴上功夫从小就十分了得,有时母亲做了辣椒炒田螺,我会往自己的饭碗里扒一大堆,坐于一旁的矮凳或门墩,嘟着嘴巴,嚯嚯嗍个不停,吃得津津有味,辣得火烧火燎,热汗直冒。”(《田螺》)

 

  如果觉得这种回忆片段只是单张照片,我们不妨数码式地检阅。

 

  “父亲尤爱吃母亲做的烂萝卜。母亲做烂萝卜,过程烦琐……”

 

  “做甜萝卜也是母亲的拿手戏……”

 

  “母亲腌的酸萝卜有两种……”

 

  “母亲会掏一碗红辣椒的腌萝卜条……”(《腌萝卜》)

 

  《油豆腐》这篇不到1700字的文章,串联了9个母亲做菜的细碎身影:“每年这个时候,母亲量了自家的黄豆……”“满筲箕的豆腐块端到家里,等到了夜间,母亲添了炭火,架上油锅,倒入大半锅新茶油,就开始炸油豆腐了……母亲这时候不喜欢我们多嘴多舌,生怕说出什么不吉的话来。”“母亲炸油豆腐时,先从筲箕里将豆腐块捡到大碗。”“母亲不时用筷子将这些油豆腐夹翻转来炸。”“母亲会用她预备好的瓦瓮,将大部分的油豆腐一层层地装进去,每层撒上盐压实。”“每年,母亲在炸完油豆腐后……”“母亲有时也炸坨子豆腐。”“母亲也有腌油豆腐的习惯,将油豆腐腌进剁红辣椒坛子里,能长期不坏。”

 

  我们再来分享一个慢镜头:“炸油糍粑时,母亲左手持油糍粑灯盏,右手拿长柄铜勺从盆里舀一小勺米浆导入盏里,略略一摇,盏内就成了白白圆圆的一块,随即浸入油锅中。一阵沸腾,油锅哗哗,薄薄的油糍粑脱离了盏盘,浮在了油面上。而后,母亲又重复着先前的动作,炸下一块油糍粑。”(《油糍粑》)

 

  这种对母爱书写的密度、程度和温度能化人心骨、动人心弦、沁人心脾。

 

  每个人心中都潜藏着深深的母爱。

 

  著名作家、学者季羡林在《赋得永久的悔》中忏悔式地说“我这永久的悔就是:不该离开故乡,离开母亲”。著名“水稻之父”袁隆平在80岁生日那天,告慰母亲——《妈妈,稻子熟了》。著名学者、戏剧家吴祖光撕心裂肺地喊出《请母亲饶恕我》。每一个人对母亲的回忆都写满了幸福、愧疚、思念、惆怅,我们从中可以读出这样的一个人生道理:世界上最幸福的人,就是生活在有老有小、有说有笑、有柴有米、有锅有灶家庭的人,是一个家庭充满着温馨时光、老少吉祥安康、母爱永存的人。

 

  黄孝纪的母爱在哪里?在村庄、在食单、在家庭,在种菜摘茶、制酒烧饭、包粽打糖的母亲身上。母亲是平凡的,又是伟大的。母亲为家人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具体的、琐碎的、用心的、劳累的。把一件件平凡的事做到不平凡,只有母亲般的人才能办到。这样的付出,这样走过的一辈子,便有了儿女心中伟大的母亲形象。

 

  《一个村庄的食单》带给我们的,不仅是文字叙述的质朴、生活画面的清真、器物用具的刻痕,还有乡村生活的岁月静好、乡吃食单的寻根念想和乡愁漫渗的纵情对谈,尤其是对父母、姐妹和乡亲的快乐出发和回望记忆。听说,黄孝纪还写了很多乡村题材作品,《时光的味道》《瓦檐下的旧器物》《老去的村庄》《八公分的时光》,推想也会象《一个村庄的食单》一样有古韵、有故事、有场景、有意境,我得东淘西找弄几本来好好读读。

 

  作者系广西壮族自治区政协秘书长、党组成员,办公厅主任、党组书记